我是一个品牌服饰店的店员。我的一个同事叫小雨，90年的，人很漂亮，说是某个民办大学学服装设计与表演专业的，因为身高不是很高，没有踏上T台，就来卖衣服参加社会实践，有机会再做其他选择。可能
每天早上，按照惯例都要先打扫一下卫生，因为小雨比我们高，就负责擦玻璃。那天她来了就蔫蔫的。拿着抹布擦得很慢。好像手臂都抬不起来的样子。
突然我们听见她轻轻地“哎呦”了一声，回头看见她把头抵在手臂上，靠着玻璃，闭着眼睛。另一只手捂着胃，微微弯着腰。
因为她不太合群，总觉得自己比我们高一等一样，所以我们都不太喜欢她，也就没人问她怎么了，想是大姨妈来了吧。

到了休息室，她就恢复意识了，但是还是很虚弱，又白又瘦的胳膊腿，像面条一样，一点劲儿都没有。她大口喘着气，跟我说“你去我买杯奶茶吧，要多加糖。我低血糖犯了，喝点甜的一会儿就好。”
我心说“我是你的谁啊，干嘛这么伺候你”但又觉得，不应该跟病人过不去。就去买了给她。
她喝了半杯，似乎好了一点。我听店长的，在休息室陪着她。
我问她“你是不是没吃早饭啊”
她说“昨天晚上胃疼了一夜，今天就起晚了，没来得及吃。”
我于是接话“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吃错东西了？”
她说“我晚上不吃东西的，我们专业对身材要求很严格的，就算毕业了没人管了，我也不能自甘堕落。”
我哼了一声，“那我们这些每天都吃晚饭的，还真是自甘堕落”
她说“不一样，我对自己要求就是这样的。”又是那副清高样。
我懒得理她了，说“那你自己歇会，我先去干活了。”
起身关门，瞥见她弯着腰坐在椅子上，一只胳膊肘冲前，用手压着肋骨下面的地方。发现她还真的是非常单薄，扁扁的身体跟椅子背差不多厚。

接着说，说话就到了上午10点了，顾客也陆陆续续进店了。
小雨休息了一会儿，说自己没事了，也就正常工作了。只是还是会时不时地用拳头顶顶胃部。
听她跟顾客讲话的时候，有点有气无力。有时候会靠着货架歇着（我们上班的时候原则上是不能坐着的）。
中午，轮流吃饭，我们都说让她先去，因为她没吃早饭，刚晕倒过。
她却说“我喝了一大杯甜的，实在是不饿了。你们去吧，给我带个酸奶就行了。”

从来到现在，我们就没看见她好好吃过饭。总是酸奶、苹果、黄瓜，有一天居然嗑了一把瓜子就当午饭了。真是道骨仙风的典范。
等我们回来，看见她趴在收款台上，用台子的边，抵着肚子，手撑着桌子。
我问“怎么了？还是胃疼么？”她吭叽了一声“嗯，还有一点。”
“给你酸奶，好像空腹不能喝吧？”她说“没事，我经常喝。我去休息室了啊。”
我看她的背影，觉得不对。她平时总是挺胸抬头的，今天却弯腰驼背。

下午，我们都已经开始工作了，小雨才回来。
“姐，拖把在哪儿啊？”她问
“那边试衣间旁边那屋，干嘛啊？”我们一个同事回答。
“我刚胃疼，不小心在休息室吐了。”她说。
“啊？你不能去卫生间啊？多味儿啊！别人怎么去啊。”我们那同事也不喜欢她。
“我也是不小心的啊。我又不是成心的。我也不愿意难受啊”她觉得有些委屈。
“难受回家撒娇去，在这儿装的什么病西施啊。”我那同事也不示弱。
“行了行了，别闹了，我去收拾吧。你歇会回家吧”我出来打圆场。

然后我就拎着墩布和水桶，去休息室了。
地上是一摊液体，混合着没有消化的酸奶，和浑浊的液体，应该是胃液吧。发出酸酸的气味。
这时她也跟过来了“我自己来吧。”她带着哭腔说。
我回头看见她眼里噙着泪水。不知道是难受的，还是委屈的。
“不用了，你歇着吧。”我冷冷地说。
她踉跄地走到沙发边上，坐下。弯着腰，低着头，一只手压着胃，一只手撑着身体。
“你下午别在这儿了，回家休息吧，或者去医院看看。”我说。
她没说话，两只手用力按着肚子，上身完全趴在大腿上，脸埋在膝盖上。轻轻喘息。
她趴在那，肩胛骨突起很高，弯着脖子，脊椎一个个看的很清楚。
我看见，大颗大颗的泪水滴在地上。而且她的身体开始发抖。

我有点怕了，快快地收拾好地上的污渍。坐到她旁边，抱着她的肩。
“你到底怎么了？你别听小高说，她其实不是针对你，她就是心情不好。”我安慰她。
“没有，我不在乎。我就是觉得，生活怎么这么难啊。”她吭吭唧唧地说。
这都哪跟哪啊，我心说，不就是个胃疼么，怎么都转到生活上了。

“嗨，谁都有不开心的时候，谁也都有个病啊痛啊。走，我送你回家吧。”我同情心爆发。
她突然又干呕了一声，做出要吐的动作，但是没有吐出来。
她自己嘟囔“什么都没有了，怎么还吐。”
然后跟我说“姐，谢谢你。我觉得我动不了，疼的我一点力气都没有。我再忍一会儿，你帮我跟店长请假吧。”
“你确定没事么，别越忍越重。”
说实话，看她脸色青白，额头冷汗，加上本来就瘦，我怕她真有个三长两短。

“没事的，我上学时常这样。只不过上学时没有现在这么累。”她说
“其实我刚入学的时候，挺胖的，我173那会有120斤。当时班里就属我胖，他们就讽刺我，说我只能去走大码女装的秀。然后我就拼命减肥，不吃饭，喝泻药，猛跑步。可怎么都减不下来。听说有人吃蛔虫卵，可我怎么都买不到，然后我就成心吃变质的东西，让自己拉肚子。还挺管用的，每次拉上三五天，就能瘦上五斤。”
她好像好一点了，我给她倒了杯热水，她接着念叨——
“然后，那年夏天，我吃了变质的海鲜。开始又拉又吐，吃不下饭喝不下水。我挺开心的，一天能瘦两斤，想着忍忍瘦多点再吃药。到第三天，我瘦了8斤了。那是我第一次降到100斤以下。虽然眼前一阵阵发黑，站都站不稳，出虚汗，心跳得像要死掉。但是心里很开心。躺在床上，摸着高高突起的盆骨，和深深凹陷的肚子，别提多开心了。
但是我觉得，必须停下来了，因为35度的天，我盖着被子都发抖，整个人觉得虚脱得厉害。就吃了点治肠胃的药。
谁知，根本就吃不进去，喝口水都吐，而且是不停的吐。三四天没吃东西，根本没得吐啊。吐出来的都是酸水，然后开始吐绿色的胆汁。我觉得心脏都快要被我吐出来了。然后胃抽筋一样的疼，肠子像被人系成了死结，还不停地往死里拽。
碰巧那天家里没人，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晕过去了，还是睡过去了，反正折腾了好久，终于我男朋友打电话给我，我说你来我家吧，我要死了。
然后他来我家，把我送到医院。我只记得他来的时候，我几乎是爬着去给他开门，看见他我就昏过去了。醒来的时候，已经在吊水了。医生说我的了化脓性肠胃炎，很危险，有可能转成败血症。我男朋友说他看见我的时候，吓了一跳，说我脸色青白，面颊眼窝都塌陷进去，手脚冰凉冰凉，身上却很烫。而且昏到以后，身体就开始抽搐，嘴里也不停流水。吓死他了，他以为我中毒了。
我住了三天医院，然后养了半个月，每天只喝点稀饭，体重降到了小学水平，88斤。刚回学校上课的时候，她们都羡慕死了，说我病了一场，就由大码转成国际名模了。而且从那以后，就经常胃疼、拉肚子，而且经常低血糖。体重也就稳定在95斤上下，算是因祸得福吧。。。。。。唉悠，不行，我又要拉肚子了。”

她说着说着，突然停下来，两手交叉按着小腹的位置。
我也听到她肚子里发出明显的“肠鸣声”。
她突然站起来，趔趄了一下，扶住面前的桌子，低头闭着眼睛一两秒，可能是突然站起来，眼前发黑。我马上过去搀着她。她却推开我，弯着腰跑向卫生间。
我不放心也跟过去。
在洗手间，听见她轻微的呻吟，和水泻的声音。断断续续持续了五分钟吧。
我敲敲门，说“小雨，你还好么？”
她开门出来了，说“嗯，没事儿。”
她脸上雪白雪白的，还有微微的汗水，但看上去好像好多了。
“没事，拉出去就舒服点。不然更难受。”她说
我扶着她，慢慢往休息室走，刚走到一半，她肚子里又开始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。
“不行，我还要去”她说。接着，就又进了卫生间。
再次出来的时候，她明显比第一次更虚弱了些，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，只是对我不好意思地笑笑。
我将她搀回休息室。看她脸色苍白，呼吸急促，浑身无力的样子，像是有些虚脱了。
“喝点水吧，给你加了些糖。”她抱着杯子小心地喝了几口。
“姐，我头疼，浑身软得不行，想躺会儿。”随即侧身倒在沙发上，双手在肚子前交叉，自己抱着自己。蜷着腿，好像很冷的样子。我把她的外套给她盖在身上。
她外套下的身体，突然又抖了一下，接着团得更紧了，嘴里也发出“哼”的一声。
两手开始在肚子上使劲揉，像要把胃往肠子里面挤。
她太瘦了，两个拳头就已经占据了肋骨下面全部的空间。
我说“怎么，又开始疼了？”
她说“像有好多好多针，在肚子里扎，不，是有好多刀，在割我的肠子”
说着她的身体开始扭动，头顶着沙发背，痛苦不堪。
“怎么办呢，我送你去医院吧”我说。
“哎呦。不用，忍一忍就过去了。这次肯定又能瘦个五六斤。”她说。
“瘦瘦瘦，你别把命瘦没了。要是胃出血了，或者肠子堵上了，是要死人的。”我说
“不会的，从昨天中午到现在，一天一夜没吃光拉，肠子里面没东西，堵不上。”她硬撑。
“我打电话给我男朋友，让他接我回去吧。”她从自己的外套里摸出手机，开始打电话。
“干嘛呢？……哦，没事，你下班能来接我吗？我有点不舒服。……大概几点啊？……行吧，我没事，你别着急。”

“他下班来接我”放下电话，小雨用外套蒙上脸。
“姐，您先忙去吧，我休息一会，等他来接我走。”疼痛让她躺在沙发上，不停扭动。
我不知如何是好，放她一个人在这儿，有点不放心；在这儿陪着她，我又做不了什么。
“要不，我去给你找个暖水袋，焐焐能好点么？”我建议。
“不用，您把水桶给我拿过来吧，我怕再吐地上。”说着，喉咙里发出一声干呕。
我马上跑到清洁间，拎来水桶，放在她身边。
然后跑去照顾店里的事儿了。

两个小时之后，差不多4点多，我又过去看她。
她睡着了，额头汗涔涔的，旁边的桶里，有一些绿色的粘液状东西。
我摸摸她的头，有些热度，像是有些发烧。
“几点了？”她醒了“四点多了，你男朋友几点来接你啊？”我把糖水递给她。
“他五点半来。”她喝了几口糖水。
“哎，睡一会儿好多了，刚才真的难受死了，肚子里绞着疼，一阵阵恶心，还吐不出来，呕出来的都是胆汁。”说着她吃力地坐起来，喘了口气。
“现在好了，疼久了就麻痹了。”
喝完糖水，她又躺下用手轻轻地抚摸自己的腹部，“你看，高原变盆地了。胃啊，肠子啊，让你们闹，闹来闹去，还不是你们自己被消耗掉了。”
她穿着高领的薄毛衣，但隔着毛衣，还是能看到肋骨和盆骨突起着，而腹部塌陷进去。
“我觉得，我的胃跟肠子，连胆囊都扁了。”
她努力地坐起来，做出很轻松的样子。但是起来的时候动作还是很慢的。
坐定以后，她喘了口气，用手摸摸自己的额头。“嗯。烧起来了，每次拉完吐完，都要烧上两天。”
“你可真是经验丰富呀！这次又是自己玩自己的吧？”我说。
“这次还真不是，我前天中午吃了两个西红柿，喝了一瓶酸奶。下午就开始难受的。晚上就拉肚子，然后胃疼，不过没有刚才严重。”
这时她突然皱眉，喉咙里吭叽一声，手突然顶在自己的肚子上，自言自语“哎，又来了。”她两只手狠狠滴掐着自己的腰腹，完全无法把直起身子，死死咬着嘴唇，像是强忍着不出声，又像是没有力气出声。
忍了一会儿，她说了声“好像还要拉”。我便搀着她去厕所。又是一轮水泻不停。